有人說“旅行就是從一座熟悉的城市，到另一座陌生的城市”，所以，縮短在路上的行程逐漸成了旅行的第一要素。在現實中，很多景色很美卻因為旅程太遠太累，而最終被我們雪藏在心底。比如“世界盡頭的城市”：烏斯懷亞。
之所以被稱為“世界盡頭”，是因為烏斯懷亞有座全球最南端的燈塔，英國作家盧卡斯·布里奇斯最早在《地球最深處》一書中是這麼形容的：“在距離南極不到800公里的一塊礁石上，突兀的聳立著一座燈塔，如果這個世界有盡頭，那這座燈塔毫無疑問是世界的盡頭”。這座燈從此被稱為Les Eclaireurs，在土著奧納語中是“世界盡頭”的意思，而烏斯懷亞則是“深不見底的海灣”。
烏斯懷亞位於火地島南部，原住民奧納人（亦稱塞爾克南人）是南美洲最後一批土著，19世紀中期約有4000多人，但到了1930年再普查時就只剩下不到100人。而導致奧納人幾近滅絕的原因，是19世紀末英國殖民者的到來。英國名著《傳教士》曾有記載，最早登陸火地島的西方人是1833年路過的英國航海家羅伯特，但真正創立永久居住區的卻是英國傳教士霍金·斯特林，直至1872年時已登記有36對跨族婚姻，絕大部分都是英國男性迎娶奧納女性。
而彼時的阿根廷還處在獨立後的動亂中，直到1896年阿根廷才決定效仿英國把澳大利亞當成囚犯流放地的做法，開始往烏斯懷亞運送囚犯，與智利劃分火地島邊界後正式宣佈烏斯懷亞為阿根廷火地島省首府。烏斯懷亞海洋博物館文獻有記載：兩座監獄分別於1903和1908年建成，期間有兩名囚犯逃脫數週，但最終又自行回到監獄。此後，阿根廷便驅使囚犯砍伐樹木修建更大規模的囚犯居住區，為方便囚犯運輸木材還專門修了一條鐵路，別稱“末日火車”。
1910年，烏斯懷亞已初具城鎮規模，兩座監獄被合併至城區中心，直到1947年阿根廷全國大赦後才關閉，一千多名囚犯至此成為烏斯懷亞居民，非特殊理由不得離開火地島。如今，這座監獄裡面分別設有全球最南端的海洋博物館和監獄博物館，為每年十多萬遊客展現當年的往事，以及那些因伐木而被凍餓致死的囚犯遭遇。
如果從旅遊角度出發，烏斯懷亞真正為遊客熟知的原因是泛美公路，這條覆蓋美洲21個國家、全長達6.4萬公里的公路網，終點站就在烏斯懷亞，使得20世紀末湧入大量美洲遊客，烏斯懷亞“世界盡頭”的美譽從此出現在各大旅遊刊物上，成為無數遊客“人生中不得不去的地方”。
臨出發前諮詢過嚮導，得知烏斯懷亞是阿根廷唯一一座橫跨安第斯山脈的城市（山脈在此入海），西北東三面被山脈包圍，因此氣候極為反常，屬溫帶苔原氣候和亞極海洋氣候的過渡區，冬季7月最低溫可達-21℃，夏季1月又有29.5℃的最高溫度記錄，且常年陰雨綿延，年降雨平均146天，算上大霧和陰天的話可超過206天。換句話說，烏斯懷亞一年差不多有2/3時間都見不到太陽。
對於中國遊客而言，烏斯懷亞應該算地球上最遠的城市，從北京出發只有三個線路選擇：其一是飛抵歐洲轉阿根廷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，再轉飛烏斯懷亞；其二是直飛美國轉布宜諾斯艾利斯再飛烏斯懷亞，最近的直線距離是經非洲埃塞俄比亞後轉飛阿根廷。這三條線路的單程直線距離都在兩萬公里以上，所以，很多遊客到了布宜諾斯艾利斯後就放棄坐飛機，選擇坐郵輪前往烏斯懷亞。
烏斯懷亞很小，市區面積不到30平方公里，但要把比戈爾海峽沿岸所有居住區都算在內的話，總面積則將近一萬平方公里，而火地島阿根廷屬地區域的總人口卻只有6萬左右，真正的地廣人稀。整個烏斯懷亞呈東西向拉長佈局，一條三號公路連接泛美公路和烏斯懷亞東面，東側是以港口和海產品加工為主的工業區，西側沿岸則是居民區和度假村的集中點，出機場公車10分鐘即可抵達烏斯懷亞市區。
烏斯懷亞與阿根廷其他城市都不一樣，自2002年陷入經濟危機開始，阿根廷就指定烏斯懷亞為免稅區，不僅所有進出口稅大幅減免，就連本地人的收入稅、遺產稅等等也全都免除，且賦予烏斯懷亞近乎自治的權限，其中最令遊客熟知的，是烏斯懷亞不使用阿根廷貨幣比索，而是美元、歐元、人民幣甚至日元都能使用，是阿根廷唯一不受中央銀行管轄的貨幣和貿易自由區。也正是這一點，讓烏斯懷亞在旅遊業方面的發展勝過隔壁的智利，實際上，地球最南端城市應該是智利的威廉姆斯港，但遊客至今都只認烏斯懷亞是“世界盡頭”，也是前往南極的最大郵輪集中港，幾乎每天都有郵輪發往南極。
如果從城建設施的角度來看烏斯懷亞，那麼這座城市只能堪比中國小鎮，破破爛爛的水泥公路和矮舊的居民樓是這座世界盡頭城市的主色調。但要說人文卻絲毫不弱，火地島超過半數居民都是混血兒後裔，他們把土著奧納人的傳統和西方文化融合在一起，衍生出獨特的烏斯懷亞文化。最著名的範例是2009年一對同性情侶在這裡拿到結婚證，彼時的阿根廷法律並不承認同性婚姻，為了不與其產生衝突，阿根廷國會特地頒布了一則“性別中立法”，準許烏斯懷亞為他們頒發合法的結婚證。
烏斯懷亞最著名的景點應該是“末日冰川”，位於市郊20公里處的卡斯特峽灣盡頭，遊客們可以乘坐郵輪遠觀冰川全景，也可以租乘皮劃艇直抵冰川腳下。按照嚮導的說法，這座冰川的面積已經縮小至少70%，目前仍以每年坍塌1-2米的速度持續融化中，如果把“末日冰川”全部融水收集起來的話，可供阿根廷全國居民飲用20-25年。
烏斯懷亞同時也是滑雪和戶外徒步的熱門目的地，遊客可在指定嚮導的帶領下攀登各座冰川與雪峰，其中最受歡迎的是1300米的萊伊斯冰川和拉古納山谷。萊伊斯冰川就在市區東北角，登山路徑十分陡峭極易打滑，需租賃專業登山設備才會被獲準攀登，報團費用大概50-100美元之間。拉古納山谷位於市郊15公里外，山谷中有幾座冰川湖，湖水顏色會隨著陽光和溫度的不同而實時變化，中午11點至下午2點之間變化最明顯。
不想爬山的遊客也可以乘坐直升機，以飛行時間不同來收取費用，最低的是7分鐘飛行直接到拉古納山口，兩個小時後再接回去，收費250美元；第二檔是空中繞飛20分鐘，欣賞完整個峽灣和烏斯懷亞市區後在山口落地，三個小時後返程，收費400美元。再有就是包機，分別有2、4、6個小時檔位，可隨乘客指定地點飛行，最多不超過400公里的最大航程。
在酒店中認識了一對意大利新婚夫婦，兩人到烏斯懷亞的第二天就租摩托車環島游，結果在火地島國家公園區域誤入智利國境，被罰了200美元。我問他們對此有何感想，回答是：“罰款有點多，但智利那邊的美食比烏斯懷亞好吃。”事實上，很多遊客會租摩托車非法越境進入智利國境，而智利那邊的旅遊業發展極為遲緩，當地居民只能以廉價和品質取悅這些遊客。
有些遊客乾脆跑到智利的合恩角，一個南美漁船譽為“海上墳場”的美洲大陸最南坐標。當然，不用非法越境也可以在烏斯懷亞乘坐游輪前往合恩角，而且也不用智利簽證。合恩角與南非的好望角，澳大利亞的露紋角和東南角以及新西蘭西南角，合稱為世界五大海角，與南極大陸僅隔著一條德雷克海峽，常年風暴多變、低溫刺骨，是全球海況最惡劣的航道之一，在過去200多年時間裡有超過500艘船隻在此沈沒，兩萬多人喪身於此。
有興趣的遊客也可以體驗一下火地島國家公園的露營項目，這是火地島唯一一個允許戶外帳篷的露營點，還是免費的。更重要的是，從烏斯懷亞可乘坐“末日火車”直抵公園大門，在火車咣哧咣哧聲和蒸汽鳴笛聲中感受火地島唯一火車的別緻體驗。火地島國家公園是美洲保存最原始的自然景區，也是島上唯一能感受到四季變化的地方，公園內有水如鏡面般的奧利維亞湖，土著傳說中“火神居住地”的卡爾瓦哈爾谷，以及被生物學家達爾文贊為“惡劣環境中維持千年不變”的植物生態系統，在雪山融水而成的絲絹河流滋養下，這些鬱鬱蔥蔥的植物繁衍千年才形成如今的森林模樣。
從遊客角度出發，烏斯懷亞的旅遊消費並不算低，但跟阿根廷內陸比起來卻又勝在物價穩定、治安良好，最大支出應屬住宿，市區酒店普遍在100美元以上。因此，在嚮導建議下我選擇住到北郊的別墅區，這裡大部分房間都不會超過50美元，唯一不足是交通不太方便，得走5分鐘才能到公車站。
烏斯懷亞在飲食方面有很多選擇，隨街隨處可見各式餐廳，從美洲本土風味到西餐日料，再到中餐越南菜統統都有。當然，街面餐廳的價格也相對高出不少，本地人幾乎不會在街邊租門面開店，一般都集中在住宅區內。本地餐廳基本都沒有紙質菜單和價格，因為大部分食材都需要轉運，價格浮動太大，很多餐廳牆上貼著菜單，密密麻麻倒也別有風味。
最經常被遊客光顧的海鮮餐廳，南極冰冷水域的海鮮比熱帶水域要鮮美的多，而且成長期更長，營養更豐富。其中又以帝王蟹最受追捧。我的嚮導告訴我，不太懂的遊客往往會去酒店和臨街海鮮餐廳吃帝王蟹，因為他們覺得酒店的烹飪方式更美味，臨街餐廳更便宜。實際上，火地島帝王蟹最好的烹飪方式就是原汁原味的清蒸，清洗乾淨後不加任何調料直接蒸熟出鍋，而臨街餐廳的價格也不低，多數餐廳都是做遊客的一次性買賣。
最劃算恰恰是本地人開的餐廳，往往躲在巷尾角落裡，果不其然，跟著嚮導轉了幾個彎進了其中一家，帝王蟹以重量區分，2公斤以下的20美元，3-4公斤30美元，4公斤以上的50美元。這只4.2公斤的帝王蟹，嚮導談完價格後才收46美元，平均一公斤70元人民幣左右，還送了一碗米飯，放在烏斯懷亞其他酒店至少要150美元。而最出名的那家山頂酒店，2公斤帝王蟹的起步價就要100美元，據說那裡是中國遊客的聚集區。
喜歡吃海鮮的遊客最好別去臨街餐廳，烏斯懷亞還有兩家海鮮自助餐廳，一家以南極石頭蟹為主，各種蟹腿和魚肉任吃，可生吃也可火鍋清煮，人均大約35-40美元。另一家以燒烤為主，價格與上一家差不多，但只能等待服務員燒烤，類似點餐後現場製作的流程，有時候需要排隊，比較無奈。
如果說特色小吃的話，那烏斯懷亞最令我著迷的應該是各式面包糕點，尤其是本地人製作的粗糧面包，不僅甜度適宜，口感也不似其他粗糧烘培的那麼硬，反而脆焦結合十分可口。當然，主要還是便宜，3美元能買一大袋，當宵夜或主食都沒問題。
如果可以，不妨找當地人家借個蟹籠，或直接跟著漁民出海捕蟹，很多歐美遊客都這麼做。捕到魚或帝王蟹自然最好，捕不到就當體驗一下在南極周邊當漁民，感受也相當不錯。
